纠缠
林洵拼命奔跑,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回荡。
身后脚步紧逼,每一步都震得她胸口发疼。呼喊她名字的声音尖利而急促,让她几乎窒息。她心跳如鼓,呼吸短促而紊乱,明明是寒冷的冬夜,汗水却顺着额头滑落。
她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在脖颈后拂过,仿佛索命的厉鬼。
就在她快跑到车站时,手臂忽然被人从后面狠狠一拽,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她向前扑去,被对方另一只手死死托住,快摔倒在地面上时才勉强稳住身体。
林洵吓得立刻大叫“松开”,但秦慎介也只是放轻了力气,还是紧紧拽着她的手腕。
裴钧这时候总算赶上,整个人累的仿佛丢了半条命,扶着旁边的柱子边喘气边质问女孩:
“跑什么跑?想干什么啊你?”
此刻的冬夜,街道再无其他行人,但路边有不少亮着灯光的房子。
林洵嘴角动了动,思索几秒:“我要回家睡觉。”
裴钧这时身体缓过来了,站起来就要搂林洵的肩膀:“回去就回去,你跑什么跑,方向反了,我们去对面打车。”
林洵一个闪身躲过他的胳膊:“我要回我自己家。”
她咬了咬牙,决心把话说清楚:
“你们要报警就报警吧,我无所谓。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不欠你的,我没有举报过你校园霸凌,我只是告诉裴钧我看见实验室有人受伤,别的什么都没说,我当时都不认识你。”
她没继续直视对方的眼睛,低头看向地面,声音不自觉低了点:
“松手,别再纠缠我了,不然我就喊救命。”
上床这种事,她还能用“睡是互相的,看似自己被睡,实则自己也睡了他们”的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但暴力不是相互的。
就在刚刚,她亲眼看见秦慎介拽着贺景行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撞在墙上,接着一脚把他踹倒在冰冷的雪地。血液顺着伤口缓缓流淌,汇成一滩漆黑的液体,滴答声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膜,让她心头一片寒凉。
作为旁观者的她,全身像被看不见的利刃划过般产生剧痛。
上次的暴力影像仅仅是透过门缝的一瞥,这次则是毫无遮挡的直面。这段时间的和平假象,让她几乎忘了秦慎介本质是个暴力狂。虽然他没有对自己动过手,但林洵清楚,暴力远不止局限于行为,更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
每一次施暴成功、对方产生的恐惧和屈服,都会促使施暴者大脑释放多巴胺,产生快感。久而久之,大脑会把暴力“记忆”为解决问题的策略,使其像肌肉记忆一样,“自然”出现。
肉眼可见的某天,她会变成躺在地上的那个“贺景行”。
……之前担心自己会被“做死”果然是在杞人忧天,她更可能会直接被打死,还是混合双打:秦慎介先踹一脚,来个肝脏破裂的内伤,裴钧再呼呼扇耳光——
原本跑的火热的身体瞬间冷了下来,林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在秦慎介松手后,毫不留恋的转身往车站走。
后面的俩人对视一眼。
裴钧上前,拦住林洵,同时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动手:
“OK,我们都先冷静一会好吗?阿慎已经叫人把贺景行送医院了。我知道看起来很吓人,但我保证都是皮外伤,并不严重。”
并不严重?那找人把你打成这样?林洵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但是她不想再跟这些人有更多牵扯,所以只是当没听见,绕过裴钧继续往车站走。
公交车还有十分钟到站。
裴钧很想直接把人扛走,但万一林洵真的喊救命,估计他们还没到家,就先被警察带走。他埋怨的看了一眼秦慎介,心想,整天给她好脸色,现在好了吧?今天果然就不该让她出门。但事已至此,只能先想解决办法。看出女孩不准备回家,他斟酌着用词:
“林洵,你之前把我打成那样,我都没还手。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不会对你动手。这样,大家各退一步,你跟我们回去,我们保证以后不会再打贺景行。”
林洵只觉莫名其妙,下意识回了一句:“你们揍不揍他关我什么事?”
她看起来很像那种“牺牲自我、拯救他人”的圣母吗?再说,哪有自己一个小女孩去保护比自己大一届的男生的道理啊?
裴钧难得被噎住,心情复杂。和秦慎介对视后,他继续跟林洵说话:
“……我知道你们是清白的,今天的事是我们太冲动了,那我们明天去医院给他道歉行不行?带花篮的那种,要不要再带点水果?”
林洵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裴钧干脆站她旁边,跟她一起等公交:
“好吧,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肯定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去,那至少让我们把你送到酒店门口行不行?别住上次的那种小旅馆,看着就不安全,你别担心钱,从现在到开学这段时间随便刷阿慎那张卡,就当我们把你宿舍不小心退掉的补偿好了?”
林洵往远离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还是不说话。
没过多久,公交车到了。
直到刷房卡进了酒店房间、确认里面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林洵才安心,把防盗链扣上。洗完澡,在大床滚了好几圈后,她听见了敲门声,门外传来服务员的提醒:
“您好,夜间水果。”
林洵想起开房时前台提过,晚上会有人送水果。折腾这么久,她肚子也饿了,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开门。没成想,门刚拉开一条缝,一股猛力从外面袭来,她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冲得向后踉跄。等候多时的两个人瞬间挤了进来,几乎同时,那名穿着酒店制服的服务员转身离开。房门“砰”地一声被关死。
她下意识地冲向窗户想喊救命,没迈出两步,裴钧已经抢先扣住窗框,将窗户“砰”地合上,随手把厚重的窗帘猛然拉死,隔绝了外面的光与声。他慢悠悠地转过身,目光像刀一样扫向僵立不动的女孩,嘴角勾起一点毫无温度的笑:
“你还是这么爱吃水果。”
林洵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秦慎介把自己留在床上的手机收了起来。
裴钧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手背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像是在标记领地,又像在挑逗她的恐惧:
“林洵同学,刚才真够绝情的啊。”
裴钧笑着,像是在闲聊:“不过没关系,谁叫我们还这么想——睡你呢。你还有选择权,是在这儿做,还是回家做?”
他低头扫了眼脚下的地毯,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不过嘛,这种廉价酒店……打扫的干不干净,就说不准了。”
“……回去。”
林洵很想大吼“你们这是入室抢劫”,但她清楚,这时候激怒对方只会让自己被打得更惨。只要还能出去,就有机会喊救命。
话音刚落,秦慎介已经推开门,拽住她的胳膊往外拖,林洵立刻挣扎大喊“救命”,但人都已经进了电梯,走廊依旧静悄悄,仿佛没有人。
另外俩人就跟没听见似的,直到被塞进车里,她才反应过来那层楼被清空了。因为过于害怕,她的牙齿不自觉开始打颤。
眼看秦慎介走到驾驶座,出于对车祸的恐惧,她不得不紧绷着嗓子,声音抖的不像话: “未成年不能开车,可、可以找代驾……”
秦慎介手指扣在方向盘上,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