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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将自己锁在书房里,不让他给Jennifer打去电话,只是幸好她还允许阿昀陪在她身边。阿昀从他身边经过时,甚至不敢抬眼去看他苍白的脸,只是轻轻提着那个装满了各种应急药剂的小箱子,穿过那扇他不被允许进入的大门。
他站在书房门外,听着门内压抑的啜泣声,指节在门板上停留许久,终究没有落下。
假离婚的风险他何尝不知?这看似权宜的计策,稍有不慎便会成为永别。倘若他这次让步,之后又要等多久才能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他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等待的岁月漫长难捱,她才二十五岁,c大的校园里会有多少才华横溢的追求者?或许那些人比他更优秀更体贴更懂她,而他这个被迫留在故地的“前夫”,或许终将成为她生命中的过往。
如果她不愿再回头,如果她真的不要自己,他又该去哪呢?
他踱回自己的书房,取出那个盛满碎片的玻璃罐。琉璃盏的残片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一如他们支离破碎的婚姻。原来在命运面前,他从来都不是无所不能的。
他将碎片轻轻倒在手帕上,独自登上小阁楼。夜色透过天窗洒落,映照着他通红的眼眶。那些尖锐的碎片刺痛掌心,却不及心口万分之一的疼。
他惨淡地笑了笑,眼底满满都是落寞。
他们都说得对——若执意相守,只会两败俱伤。他该早些送她去美国,却因贪恋朝夕相处的温暖,将两人都拖入更深的困局。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座华美的牢笼。最初困住她的人,后来却困住了她的心。而他这个设笼人,竟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也锁在了里面。从何时起,那个狂妄自负的关铭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将她的自由与理想都置于自己之上的他。
她生来就该翱翔天际——是治学的学者,是执笔的设计师,是他亲手栽培却青出于蓝的商人,唯独不该只是困在权力漩涡里的“关太太”。
他取出那支陪伴多年的钢笔,笔身上的划痕记录着无数商业谈判的刀光剑影。可此刻握在手中的离婚协议,比以往任何一份文件都要沉重。
明日——协议最后一行标注的日期像刺眼的判决。她签名的笔画带着颤抖的痕迹,仿佛能看见她落笔时滚落的泪珠。喉间涌上难以吞咽的苦涩,他翻出尘封的烟盒,打火机却在指间反复哑火。
尼古丁可以用来镇痛,特别是情绪接近崩溃的时候,仿佛麻醉一般能在那个瞬间救他下来。这他从上大学开始就明白,且清楚的知道。
可此刻他闻着那股烟草味,却彻头彻尾地感到厌倦。
和她分别这件事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替他镇痛,哪怕有人强行将他催眠,他也只会在无数个梦魇里,徒劳地追寻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扶着剧痛的太阳穴望向窗外,星光碎在眼底,唇边却逸出一声极轻的笑。天亮之后,他就要亲手送走此生最珍贵的宝贝。
那只被他精心呵护、如今羽翼渐丰的鸟儿,终于要先他一步飞离这场风暴。她将拥抱更广阔的天地,这本就是他期盼已久的——他该为此欣喜。
他该高兴。
他的确高兴。
泪水无声地砸在纸页上,他终是在协议末尾签下了名字。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仿佛是他心碎的声音。
楼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扶着栏杆站在光影交界处,眼圈通红着,手里还握着元宵那日他送的海棠灯笼,嗓音沙哑:“Alex……学术汇报那天,你会来吗?”
望着丈夫憔悴的容颜,她强忍的泪水又涌了上来:如果你不方便……
“琦琦,给我三年。”
他快步下楼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给我三年时间培养新人,六年后董事会和小组改组我就离开。我们不会永远分离。”
他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颤抖:“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给你发邮件,给你打电话,别……喜欢上别人。”
她在他怀中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摇头,发丝轻轻摩挲着他的衬衫前襟。当他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她终于抬起泪痕斑驳的脸,轻声说:“Alex……我好像怀孕了。”
他整个人仿佛被定格在原地,唯有手掌僵硬地摊开,接过妻子递来的验孕棒。窗外恰好传来午夜的钟声,一声接一声,像是命运在叩门一般。
“怕不怕?”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不怕。”她坚定地摇头,握住他颤抖的手,引着他抚上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唇边扬起一抹带着泪意的微笑,“我已经让阿昀通知妈咪,明天抵达香港后就直接去医院检查。”
他深深弯下腰,与她额头相抵,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腰背:“第一次产检,我陪你一起去。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绝不会让你独自面对怀孕生产的艰辛。”
“养育孩子注定是条辛苦的路,”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我绝不会让我的琦琦独自承担。我向你保证。”
“我信你。”她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用力点头,“我也会很努力很坚强地生活,照顾自己,向ta证明,这世上还是有值得体验的东西,例如,爱与理想。”
“Alex,我也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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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偏短,先发一下,最近加快更新速度,想快点完结。丛林法则是去年10.13完结的,希望这本能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