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诀大概是业界坑爹一把好手。
    杠把子没错。
    在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让自己爹背了个巨大的锅，而且是甩都甩不下来的那种。
    老者没有说话。
    他把手里的点心放了放，露出一个看起来和善的笑容。
    外面薛搴大概是听说了慕容昭闹腾出来的事，也没空再来看管这两个熊孩子，跟老者打声招呼，就急匆匆走了。
    沈殊唇角微勾，露出个得逞的微笑。
    他当然不希望薛搴继续呆在这里，毕竟自己是南靖做出来的蛊王的这件事，他不希望有跟多的人知道。
    顾君诀出去的时候，就看见沈殊抱胸站在雪地里，一身灰蓝色的大氅，白羽黑足的仙鹤振翅而飞，优雅孤冷。
    十来岁的年纪，已经隐隐能看出未来的挺拔修长。
    沈殊一双凤眸半睁半眯，困意朦胧，唇如晓花，肤如白雪，内裳上绣着浮生梧桐栩栩如生，似有万丈芳华。
    顾君诀很难相信，这样风姿卓越的一个人会是南靖的弃子，是被他们用来盛放蛊虫的器皿。
    “给前辈请安。”
    沈殊还是很有礼貌的。
    或者说，除了第一次为了保护顾君诀他跟老者正面冲突，之后就再没有过任何冒犯的举动，甚至可以说格外恭敬。
    顾君诀以为他是顾忌老者知道抑制他体内蛊虫的方法。
    老者让两人在屋外的石亭里坐下，烹好茶，就着这次带过来的点心，就跟他们说了自己这次外出获得的情报。
    “其实老夫这次出门，是去的西蜀。”老者吃下一块点心。
    顾君诀乖乖坐着。
    老者又道：“之前从一个不太靠谱的人手里得到了靠谱的消息，说西蜀有我们要找的东西，正好老夫进来闲暇，就顺便跑了一趟。”
    顾君诀：？
    不太靠谱的靠谱消息。
    那究竟靠不靠谱？
    “是什么样的消息呢？”
    顾君诀作为一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稳重少女，听着老者专门为这事跑了一趟，连忙细声细气的道谢。
    小姑娘的声音本就细软，刻意放低了声音，那听起来就像小猫儿似的，挠的人心痒。
    沈殊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老者则笑着摸了摸她头顶的软毛。
    “老夫听说西蜀的极沼之林里有一种叫做若华焉酸的草药，传说其厥实如瓜，三成黄华，可以为毒。”
    “……毒？”顾君诀眨眨眼，“是要以毒攻毒？”
    顾君诀承袭一身医术，毒术更是高超，所以对方一提到毒，她就想到了这样的可能。
    老者笑着点头。
    “不过这次运气不好，去的时候极沼之林里已是大雪纷飞，老夫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只有先回来了。”
    “那不妨的，老爷爷你能够给我们这个消息我们就很感激了，马上就是春假，我们也打算去西蜀游玩，顺便也找找这草药。”
    顾君诀安慰他，又特别殷勤的倒茶。
    沈殊插不上手，更插不上话。
    高挑的少年就默默的在旁边坐着。
    “也可，不过沼林里十分危险，你们去时一定要小心。”老者听说他们要去西蜀，倒也没特别反对。
    他起身去屋子里拿出许多瓶瓶罐罐，塞到顾君诀手里，叮嘱她注意安全。
    顾君诀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答应找到草药之后会把东西带过来。
    按照老者的说法，若华焉酸虽然不能完全根除沈殊身体里的蛊虫，但是可以最大程度上抑制蛊虫的发作。
    不管怎么说，顾君诀觉得可以去试一试。
    “不过，南靖的蛊虫，居然要去西蜀才能找到解药，这个操作也是十分清奇，我以前都不知道。”顾君诀眨眼。
    老者笑道：“傻孩子，西南以前本就是一家，不仅西南，几把年前所有国土都是统一的，只不过后来几国分裂，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以前顾氏王族一统天下的传说，我也挺娘亲提过，不过那时候的古籍好像不多了，我也没有在国子监的书阁里看到。”
    “嗯，毕竟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九百多年。
    转眼已是过眼云烟。
    老者似想起什么，在亭子里坐了一阵。
    顾君诀见茶冷了，就端到屋里，准备再烧一壶热的换上。
    小姑娘屁颠屁颠的跑走。
    沈殊看了她一眼，准备跟上去，只是身子还没离开座椅，就被老者慢悠悠的声音叫住了，“小子，站住。”
    沈殊一愣，看了眼静静盯着他的老者，慢慢又坐回去。
    “老先生请讲。”
    “小子，你无须这般卖乖讨好，既然已经猜出老夫的身份，那老夫也懒得跟你拐弯抹角，那个丫头……”
    老者指了指不远处的茅草屋，“我们家的丫头都命苦，总遇着些不值当的男人，希望你不要也是其中之一。”
    老者的话看似提点，同样也是警告。
    沈殊目光闪烁，片刻后，低头道：“晚辈谨遵教诲，宋先生放心，她对晚辈而言……独一无二。”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老夫也不稀罕听你这漂亮话，这丫头现在还没开窍呢。”他摸了摸面上白须，“你若敢欺她伤她，老夫……”
    “老爷爷，你们在说什么呢？”
    老者的话说到一半，顾君诀忽然出现，打断了他对沈殊的“提点教育”工作。
    他撇撇嘴，又恢复之前端正严肃的坐姿。
    沈殊则笑着点了点头。
    顾君诀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她也没多问什么，把换好的茶水给他们沏上。
    又坐了一会儿，顾君诀督促沈殊给他们做完晚饭，几人吃完，才告别了草庐，借着夜色下山。
    马车和马都在山下，两人要下去，还要走好长一段路，幸好沈殊跟老者借了灯笼，两人才不至于抹黑回去。
    路上，顾君诀就拽他袖子，“哎，你们之前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你是不是知道老爷爷是谁啊？”
    沈殊垂眸看她，“这话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我又不瞎，瞧瞧你对他那态度，恭敬的都快跟对我漂亮爹爹一样了，莫非他……”
    顾君诀话说到一半，身后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异响。
    两人脸色骤变。
    咻！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杀！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