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望川澤 taose shu.c om
望川泽所在之地,四季长春,不见霜雪。即便是深秋时节,亦有繁花点点,错落于林间溪畔;枝头黄鸝啼鸣,草间百蝶飞舞,空气中满是花香与暖阳气息。
尾璃望着眼前这片林野,不由惊叹出声:「这里……不像是传闻中那般诡地啊。」
她指尖轻触一朵开得正盛的山茶,微微低头,鼻尖嗅得香气清甜。
晏无涯环望四周:「花香扑鼻、鸟鸣不歇,不像妖地,不像魔地,倒似什么仙境。」
晏无寂不语,只是抬步向前,步入林中一径。
然而,就在三人皆越过那一片山石交错、芦花漫生的溪涧时,声音骤然止歇。
耳边原本的鸟啼、风响、树叶摇曳,全都一瞬湮没。空气静得诡异,寂得如坠水底。
尾璃脚下一顿,猛地回头。
方才她还记得有两隻燕子在枝头跳动,现在却连叶片也不再飘落,连她自己踏在落叶上的细声,都像被无形吞噬。
「怎么……没声音了……」她低声道。
晏无涯皱眉,抬手掠过身侧树叶,树枝微微晃动,却静默无声。
晏无寂在前方停下脚步,冷声开口:
「此地有结界。」
草木依旧摇曳生姿,却无半点声响。
晏无涯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细弱的女声——
「很疼、很疼……」
那声音似真似幻,幽幽地穿透空气,刺入心骨。
他猛地回头,脸色一变。
「大哥——」
可他尚未喊完,眼前景象已骤然一变。
——不是古林,也无晏无寂与尾璃的身影。
晏无涯睁着眼,却赫然发现自己正俯身在一张榻上,身下是一具纤瘦柔软的女子身躯。
温热的肌肤,细细的喘息,带着痛楚与羞怯的呢喃,全从她唇齿间逸出。
那双湿润的淡红眼眸,怯生生地望着他,是宓音。
他惊愕欲退,四肢却根本不受控制,像是被什么力量牢牢钉在原地。
他的下身仍在慢慢入侵少女的胴体,每一寸都挤压得发疼。
宓音微微抽噎一声,睫毛颤动,那样子,美得几乎不真实。
「你……别、别动……求你了……真的很疼……」
她嗓音细得像一缕气,却轻而易举地击中他心头最深处的某根弦。指定网址不迷路:seyazhou8.com
他低头一望——处子之血正从交合处渗出。
明明只进去一半都无。
紧得他脑子发胀,心里却压着一股想狠狠撕裂她的衝动——
该死的人族女子怎么这般娇气,夹得这么紧,还不让他动!
他咬着后槽牙,硬生生忍住那股几乎要炸开的火气,低下头,嗓音哑得不像话:
「别哭……我轻点。」
她却依旧咬着唇,没有出声。
下一瞬,那纤细的身子微微一动,忍着疼,将他整个纳入体内。
他瞳孔一缩,只觉得腰腹一紧,快感猛地窜上背脊,他扣住她大腿的手猛然攫紧。
她眼角掛着晶莹的泪珠,却没再喊疼,只是抬起头,怯怯地凑上来,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那吻像火焰般烫入他心口。
她红着脸,声音细如丝,温柔得不堪一击:
「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那……初吻也该是你的。」
他顿觉自己的心都要软成一滩水。他尚来不及回吻,下一瞬——
画面一转。
鐘鼓齐鸣、红帐高掛,满堂宾客喧哗如潮。
——这是哪?
晏无涯怔怔地站于门前,喜堂中央立着一对新人。
男的俊朗,女的明艷。
宓音喜服鲜红、容光照人,忽然瞧见了他,便携着一盏酒,盈盈步至他面前。
「五殿下,当日……你为我续命,才让我得以活于人世,觅得良人。」
「救命之恩,宓音不敢忘。今日嫁作人妇,特来敬你一杯,谢你恩情。」
她的目光轻柔磊落,语气中没有一丝曖昧、羞怯、情意。
就如对待贵客,端庄、感激,却分毫不逾。
他呆立原地,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
——刚才那个喃喃喊疼、将初吻送予他的小姑娘呢?
尾璃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寒玉雕成的案几上,四肢被冷铁锁缚,动弹不得。
空气湿冷刺骨,四周是斑驳的石墙,渗着暗红的血痕与烧灼过魂魄的焦煞气息。
——这里是魔牢。
门扉吱呀一声,缓缓开啟。
晏无寂走了进来。
他的神情看不出喜怒,眼神空洞而幽冷,彷彿心魂早已离身。
尾璃猛地一抖,浑身的细毛炸起。
「魔君……」她声音发颤,眼中满是惊惧,「放我出去,好不好……」
她抿着唇,艰难地问:「璃儿做错了什么?」
他在她身边停下,低头凝视她。
半晌,声音低哑而寡淡,如风拂过一片死水:
「你没有做错事。」
「只是狐性难驯……本座太怕失去你了。」
「若你死在本座手里——便永远属于本座。可好?」
尾璃瞪大了眼,身子猛地一颤。
「不要……不要这样……」她哀求着,声音哭得撕裂。
她拼命摇头,扯得锁链发出骇人的叮鐺声。
晏无寂没有说话。
他从袖中缓缓抽出一柄魔刃——通体幽黑,刃锋处燃着紫焰。
魔刃一转,毫无预警地划下——
「啊——!」
尾璃凄厉地哭叫,手腕上骤然涌出汩汩热血,滴落于寒玉之上,绽开一道诡异的红痕。
她浑身颤抖,目眥欲裂。
「不……您不是这样的……魔君……您不是这样的……」
「您说过……会心疼我的……」
晏无寂闻言,动作一顿。
他眼中一片平静,彷若这些血与泪,都无关痛痒。
「本座也以为……是的。」
他的声音闷得像压在夜雨里的雷:
「可自从本座碎了一角魂起,便再也无法为谁心疼了。」
说罢,冰冷的魔刃贴上她另一隻手。
尾璃惊恐地想要抽回,但锁链箍得死紧。
她瞪大了眼,哭声再起:「不要……!」
晏无寂却垂眸看着她那雪白纤细的手腕,一如看着一截无关紧要的树枝。
魔刃再一次落下——
血花骤绽。
尾璃的尖叫声在魔牢中炸裂而开,撕心裂肺。
血从双腕涓涓淌下,染红玉案,也染红了她整隻手臂。
晏无寂却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像是吻别,也像是印记。
尾璃抖着睫毛,泪从眼角滑落。
「魔君……」她声音轻得如风中残烛,「这样……我真的会死的……」
他却低声道:「死了……便永远不会离开本座。」
他的指尖抚过她湿冷的脸颊,轻柔地抹去她的泪,又落下一吻。
尾璃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烛光化作一圈圈晕影。
「冷吗?本座在。」
他俯下身,将她抱进怀。
她最后感觉到的,是他的温度。
——原来这就是死在他怀里的感觉。
晏无寂立于一片破碎魔阵的中央,空气中瀰漫着妖力衝破结界后的馀波与撕裂之息。那是极盛的灵力碰撞后残留的震颤,空气中仍带着狐妖本源的香气。
他抬首一望——
尾璃立于半空,银白九尾高高竖起,铺天盖地,妖力如潮,彷彿连天地都为之震慑。
她不是什么「人界狐姬」。
此刻的她,是名副其实、万妖之主——九尾天狐。
世上从未有人真正见过九尾狐。
妖图志中亦无记载,古籍中只存传说。
他也不知,九尾狐到底强大到何种程度。
——他还能抓得住她吗?
可尾璃此刻的神情,不是胜利,也不是满足。
她看着他,眼中泛着泪光,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
「你其实……从未爱过我,对不对?」
「你也与他们一样……只是覬覦九尾狐的妖力。」
「将我养在身边,渡以灵力,不过是为了这么一天,是不是?」
——不!
他张口欲否认,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尾璃的神情变得绝望,她望着他,眼角的泪一滴滴坠落,如霜雪坠凡。
「你连一句谎都不屑说。」
他胸口猛地一紧。身子不受控,他无法说话,亦无法上前。
「既然你费尽心思,我又怎捨得教你失望?」
她眼眸一转,抬手指向天际。
轰!
万丈金光乍现,从云层之上划开一道裂痕。
竟是一柄上古神剑,应她心念而降临!
她握住剑柄,长袖翻飞,神色空灵而疯狂。
「这些,是你想要的吧。」
「那你就……拿去吧。」
晏无寂惊骇欲绝,用尽全力,几乎撕裂喉咙,却只能吐出数字:
「尾璃——别——」
银尾如天瀑铺展,耀眼夺目。她高举神剑,剑锋斩落——
咻!
第一条尾巴,断。
血光乍现,银尾坠地。她神色微颤,却没有停。
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晏无寂的瞳孔骤缩,身形猛地往前衝去——却撞上一层看不见的结界,重重反弹而回。
又一条雪尾断落,带起的血雨洒在他脸上,湿冷渗骨。
银尾散尽,满地碎尾。
——求你,不要!
幻象崩碎的剎那,望川泽骤然狂风大作。
猩红鬼火自晏无涯掌心狂窜,烧得脚下枯草尽数化灰。他双目赤红,浑身魔气翻涌如浪,额上青筋毕现,彷彿下一瞬便要失控杀人。
他从未如此暴怒过。
「她将我他妈当什么?」
手中鬼火炸裂开来,轰然震断一旁古木。
尾璃几乎是尖叫着惊醒的。
脸上、脖颈都是泪痕。双腕的皮肌完好无缺,却似真被刀划过似的颤抖不止。她缩起身子痛哭,指尖死死扣住土地,狐火暴起、又倏然溃散。七尾自背后骤然张扬,又因灵息混乱而颤动如狂。
晏无寂睁眼时,瞳孔仍紧缩如针。
他大口喘息,额上冷汗未乾,一掌擒住身侧尾璃的手腕,目光疯狂,低吼出口:
「你的尾巴呢?」
他瞬间扯下她衣裳后襟,数尾完好如初地扬起,银白闪光。可他仍不信,仍一条条摸过去,一寸不放过地检查她的尾骨、尾根,指尖微颤,声音低哑:
「……没事……你没事……」
三人魔息与妖力错乱,整片古林山禽四散,地气翻涌。
尾璃先是本能地想推开晏无寂,然而那男人的手臂如铁钳般紧箍在她腰上,根本推不动。她挣扎无果,反而更崩溃了,哭声骤然转急,终于紧紧抱住他,像抱住最后一根浮木般颤抖不止。
晏无寂低头看着她,眼里映着她满脸的惊惧,心头翻江倒海。
不远处,晏无涯的怒气仍如山呼海啸。
他的鬼火乱窜不止,一掌轰出,将十丈开外一整片焦林烧得枯烟直冒。
晏无寂终于深吸一口气,定住心神。他眉头紧皱,先看了眼怀中仍哽咽的尾璃,又转向面目狰狞的弟弟,沉声道:
「那是幻象。」
他语气沉稳却带着难掩的压抑,「而且不是普通迷心术。」
「你们看到了什么?」
尾璃脸上掛着未乾的泪痕,嗓音颤得厉害,唇瓣张了几次,才哑声开口:
「我……我看见您……」
她哽住,手缓缓落至自己的双腕,像是确认那上面并无伤痕,才颤声道:
「您……用魔刃割我手腕、放我的血……一点一滴……那感觉……很真实。」
晏无寂脸色陡然一变,身形如被雷劈中般僵住。
他的手下意识握紧,指节泛白。
晏无涯闻言,也终于站定不动,怒气在那一瞬间像被水浇熄,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与狐疑。
「这……这一听就不对劲。」
他扫了尾璃一眼:「你何时见过他杀人还用刀?」
「他向来是一念焚魂、碎骨无形,怎会搞什么割腕放血这等婆妈的把戏?」
尾璃听罢,眨了眨泛红的眼眸,抬头望向晏无寂,又一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不放。
晏无寂抱紧了她,低垂眼睫,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这望川泽……应是以情绪为食。」
他目光微转,凝视晏无涯:「愤怒。」
又垂眸看向怀中仍颤抖的尾璃:「恐惧。」
他思及那属于他的幻象,那自断九尾的尾璃,教他心脏似被生生捏碎。
——最后补上一句:
「还有悲慟。幻象愈真,情绪愈盛,也愈能滋养它,使它四季长春。」
「一般人……若是醒不过来,便以生命献祭。」
「什么邪门玩意儿!」晏无涯骂道,「那如今龙骨呢?」
晏无寂望了尾璃一眼。
她便退出他的怀抱,盘膝坐地,双手指尖轻触虚空,妖力在掌心凝聚。狐火跃动,一圈灵息自她周身荡开。
片刻后,她眉心微蹙,睁眼道:「不在这里。」
「不在?」晏无寂声音微沉,「那在哪?」
尾璃静默一瞬,似在辨别那缕游离不定的气息,终于开口:
「断魂山。」
晏无寂眸光一凝,随即道:「断魂山?离这里不过百里。」
尾璃秀眉轻蹙,语声低疑:「可……我感觉它在移动。」
她指尖悬于半空,妖息微乱,似乎在追逐那气息的流向。
晏无涯闻言,咬牙低声骂道:「那便是有人在动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