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机密。”他说。
    第103章
    乙骨忧太自然不肯离去, 但他也不敢再次上前。
    妖力遍布巨型樱花树的四周，如此尖锐、如此骇人，仿佛上前一步就会被妖力屏障撕的粉碎, 任何人类都不敢在这种场合下造次。
    藏马已经返回了树冠之中,茂密的树枝和花瓣遮挡住了所有视线,乙骨忧太抬头仔细分辨,良久,一无所获。
    不然还是通知一下硝子老师和学长他们吧, 自己毕竟有反转术式可以治疗，可偏偏藏马不让自己靠近，难道他能凭一己之力救五条老师吗？他也有治疗能力？
    藏马当然没有治疗能力, 或许一部分魔界植物可以短暂地激发躯体的能量, 达到某种程度上的治疗效果, 但面对五条悟现在的状态，这些都是不够的。
    树冠之中, 五条悟半靠粗壮的花枝之上，似是沉沉睡去, 脸上还是微笑的表情。
    这样子的五条悟从未见过，他向来都是不羁、自由、无拘无束的,除了睡觉以外很少能安静下来那么长时间。
    而现在，他躺在那里，躯体处于生与死的临界线上, 而灵魂已经飘到了头顶的树冠中, 正蹲在那里认真观察一朵樱花。
    灵魂没有质量,祂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祂被樱花吸引,虽然樱花尚未盛开，但祂正蹲在那儿，静候花开。
    樱花很美，祂却也不全是在赏樱，因为低头的时候，恰好能看到底下银发的妖狐。
    灵魂状态懵懵懂懂，祂不认识这个世界，却仍被藏马所吸引。
    藏马心理叹气，果然是“一见钟情”吗？
    他有些茫然，克制住自己不去刻意观察祂的状态，免得吓跑祂。又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好让祂能更方便地观察到自己。
    几个小时前，五条悟与两面宿傩的决战进入到终盘，经五条悟的精密计算，完整吟诵强化过的「虚式」应当比两面宿傩「斩断世界的斩击」更早一步发动，他可以率先完成对两面宿傩的击杀。
    未曾想，黄泉出手，偷袭了对战中的五条悟，强行拖延了「虚式」的爆炸，为两面宿傩争取了一秒的先机。
    白光之中，「斩断世界的斩击」先一步命中了五条悟，藏马提前在五条悟身上建立的妖力禁制被触发，刚刚赶到战场的藏马眼睁睁地看着妖力禁制释放了全部力量，强行将一半的伤害转移到自己身上。
    然而从无穷无数的空间中释放的「斩击」并未停止活动，被两面宿傩用特殊束缚提升强度的「解」，以密不透风的姿态持续发起进攻。
    本能接管身体，危急时刻，虚空蔷薇在一天里第二次绽放，镌刻了空间属性的蔷薇于虚空中生长，花瓣散落，无尽空间中，它们开始追逐、扑杀、反抗那些「斩击」。
    彼时的五条悟遭到重创，几近濒死。暮色尘光中，藏马靠了过来，他们相视而笑，而后，藏马义无反顾地牵起了五条悟的手。
    妖力与咒力链接，同为负属性的能量被勉强捏合在了一起，五条悟受到重创的身体得到了补给，那一刻，他冲藏马露出了释然的微笑，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他说“那就轮到我们反击了哦！”
    完整吟诵咒词后二次升级的「虚式·茈」。
    作为藏马底牌，储存了浦饭幽助强大妖力的「黑灵丸」。
    两人力量同调，联手向敌人发出了最后一击。
    爆炸声响彻新宿上方。
    那几乎是此方世界有史以来最恐怖的输出，即便是在妖狐藏马千年的生命中也未曾见过如此绚烂的一幕。
    光尘之间，藏马打出了提前约定好的信号，然后催动饿鬼球，强行攥住了宿傩的灵魂。
    --
    宿傩被解决，黄泉自然早就跑得没影，就结果来说……
    藏马低头去看五条悟，他“睡”得十分安稳，身上的刀伤在他“昏睡”前已经治疗妥当，所以即便是在那种关头，也要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吗？
    哎，到头来，依然只有五条悟背负了一切。
    是个傻子没错了。
    藏马伸出手，弹了一下五条悟的脑门，“昏睡”的五条悟毫无反应，倒是他的灵魂颇为不满，径直降了下来，蹲在藏马的面前，冲他龇牙露出“凶狠”的表情。
    表情维持的时间不长，四目相对，祂看见他落了泪。
    灵魂状态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亦没有时间概念，只能呆愣在原地，傻笑地看着藏马，企图让他高兴起来。
    他们一起等待夜幕的降临。
    今天是满月日，五条悟可能对这个日子并无概念，只是随口与两面宿傩定了决战日，但这一天，对于藏马来说却十分重要。
    灵界秘宝之一，被誉为“许愿机”的「暗黑镜」，在满月时能发挥它最大的魔力。 10月31日涩谷事变当天，藏马从灵界窃取了三件东西，其中一件便是「暗黑镜」。
    他当然早就想好了要在什么情况下使用「暗黑镜」，人类会死，而他会难过，所以当他回应五条悟的喜欢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而现在这种局面，与他设想的不同，但……也无妨了。
    藏马的人生中有许多危难关头，他濒死过很多次，也无数次的死里逃生。
    他有朋友、有战友、有生死之交，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一般的人和妖怪都不会讨厌他，勉强可以算作是妖狐的种族优势。
    顺境时他告诫自己不要得意忘形，逆境时他警醒自己不要心灰意冷。过多的情感维系是不必要的，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都不需要太多，高兴或者难过也极少放在脸上。
    然而，即便是这样用绝对理性生存着的藏马，依然会不知不觉被一个人类所吸引。直到所有理智土崩瓦解，日月倒悬、山河逆转。
    所以啊，赶快醒来吧，我的爱人。
    夜已深，月亮升起。
    藏马取出「暗黑镜」，他毫不犹豫地注入妖力：“暗黑镜，承受月光觉醒。在镜面上显示我的愿望。”
    「暗黑镜」沉默片刻，镜面一闪，出现了五条悟的大头照。
    「暗黑镜」：“……为什么又是你。”
    藏马：“不该问的别问。”
    「暗黑镜」：“真不客气，所以这一次你的愿望又和人类有关？你还记得许愿的祭品是什么吗？”
    藏马：“生命罢了，南野秀一的命就在这里，想要就拿去。”
    「暗黑镜」：“……”
    「暗黑镜」犹豫了，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它甚至怀疑这只狐狸在算计自己。
    这种反应真是太好了，藏马如释重负：“所以是可行的，对吗？虽然也只是我的猜测，但如果是可行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人类南野秀一和妖狐藏马，他们有相同的灵魂，却共享两条生命线，根据第一次许愿的经验来看，「暗黑镜」并非传闻中的“邪物”，它甚至颇具神性，献祭条件十分“灵活变通”。
    “那么我的愿望……”藏马轻声道，“愿他的生命与我一样漫长，长到能让我们相伴一生。”
    满月之下，所有的魔力在此汇集。
    樱花花瓣簌簌飘落，有风来过，带走眼泪与愁绪。 「暗黑镜」于虚无之中嘟囔了一句什么，大概是抱怨的话，藏马没有听清，也不在意了，只觉得天地之间，万籁俱寂、和光同尘。
    魔力升腾到了顶点，眼前的世界被黑色的力量包围，一时之间藏马看不清五条悟的身影，但是感官仍在，他知道五条悟的咒力正在缓慢地恢复。
    原本只能捕捉到微弱的咒力残秽，但在黑色的魔力中，咒力伴随着生命力的恢复逐渐充盈起来。
    樱花树下，察觉到这一变化的乙骨忧太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地向前一步。他几近克制不住自己的战栗，惊讶地望向眼前的巨型樱花树。
    老师……是五条老师的咒力！
    魔力与妖力结界阻挡了乙骨忧太，他无法再次前进，只得谨慎地抬头望去，试图仔细分辨。
    树冠之中，黑色能量波动肉眼可见。那是古老又神奇的法术，用特殊的方法降临人间，只为满足施术者心中最重的执念。
    清风朗月之中，夜樱散落。
    黑色的魔力消耗殆尽，南野秀一的生命被剥离，「暗黑镜」完成使命后沉沉睡去。
    藏马捧着这面滚烫的镜子，从此以后，他不再享有人类南野秀一的生命线。
    但无妨啊，海藤大大曾经说过“只要你认为自己是人类，你就是人类啊。”
    是啊，当个人类难道不好吗？
    粉色的花瓣飘落在了五条悟的脸上，轻微的鼻息吹落了它们，藏马感受到这具身体中蕴含的磅礴的生命力。
    那么，赶紧回来吧，悟。
    五条悟的灵魂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人类对自身灵魂认识不足，灵魂脱体后也很难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这一次，藏马轻轻牵住了祂，引导祂返回自己的躯体。
    魔力散去，漫天樱花随风起舞，藏马在这片风中，温柔地亲吻了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