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腾飞的视线落在那牛皮文件上。
    良久都没有出声。
    法务提醒，“王总，王总。”
    王腾飞回神，“先放我这里吧，我到时候和他沟通，你们先下去吧。”
    法务欠身离开。
    等人走后，王腾飞抓过那份文件，打开保险柜，把合同扔到了保险柜的最里层。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打开计算机，继续办公。
    另一头的江卿久赶到医院时，医生正将江仁杰从抢救室里推出来。
    江卿久快步上前，询问江仁杰的情况。
    医生在得知江卿久是江仁杰儿子的身份后，医生向他讲述了江仁杰目前的情况。
    江仁杰这么多年喝酒打牌熬夜抽烟，身体素质本来就逐渐走弱，有早期脑梗的症状。
    平时就需要多加注意照看着，保持正常的作息规律。
    但江仁杰仍然生活混乱，外加方才受到江卿久的刺激，情绪上头，才会晕过去。
    江卿久的刺激是一方面。
    但更多的是江仁杰本来就不规律的生活习惯。
    医生说江仁杰目前只是脑梗初期，问题不大，等下就会苏醒。
    但如果他后面还不调整作息，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
    严重以后还能不能再救回来就看命了。
    江卿久松了口气。
    江仁杰被推去普通病房，江卿久一转头就看到他弟弟妹妹连同他妈都正急匆匆地往这里跑来。
    估计是医生之前联系了江仁杰的亲属。
    李美凤从来都不是能扛事儿的女人。
    她冲到江卿久身边，像是抓住了浮萍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在电话里听到江仁杰晕倒被推进抢救室后，她吓得浑身宛若筛糠，大半夜地站都站不稳，拉着儿子女儿就往医院冲。
    现在看到江卿久她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连带着小腿肚子都跟着发颤，她的双手紧紧拉着江卿久，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站起身，
    “小九小九，你爸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江卿久搀扶着他妈，将医生方才给他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李美凤呜呜咽咽地哭着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说着，她就要往病房里冲，但被医生阻拦住，她只能搁在门口窗户处，巴拉着窗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江仁杰，满眼的心疼。
    小妹江卿梨知道父亲没事儿，她回了回神后。
    随后她诧异看向江卿久，开口道，“诶，大哥你怎么在医院？也是医院打电话通知你的吗？”
    以她大哥工作的繁忙程度，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医院啊。
    江卿久低头，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出事儿的时候，和我在一起。”
    闻言，李美凤转头眸中带泪地看向江卿久，语气倏地变大，
    “小九，你说你爸出事儿时和你在一起，难不成是你又气他了？”
    “我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你收收你的脾气，别气他了，你看吧，你这次又把他气出事儿了！”
    “你的脾气真的得改改了，小九，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了。”
    江卿久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么多年，他要不是可怜李美凤，可怜两个弟妹。
    他早就想和这个家族断绝关系，然后一个人远走高飞，去过自己的日子。
    江卿梨脑袋转得很快，她很快反应过来，双眼瞪大。
    她爸去找她大哥能是为了什么？
    她上前一步，拉起江卿久的衣摆，仰头看着他，“大哥，是阿爸又去问你要钱了吗？”
    “大哥...你说话呀，肯定是的！肯定是他又问你要钱了！”
    就连江卿梨都替江卿久感到委屈。
    她转头委屈地看向李美凤，两行清泪顺着粉嘟嘟的脸蛋往下流，
    “妈，是阿爸又去问大哥要钱了！”
    “阿爸有手有脚，为什么总想着吃大哥的喝大哥的？大哥已经代替阿爸养我们了，大哥有什么错？你不能这样说大哥！”
    “况且，阿爸的病，医生都说了，是阿爸自己乱抽烟喝酒熬夜导致的，是大哥不让他睡觉还是逼着他抽烟喝酒了？”
    小弟江卿炜同样看不下去，走到江卿久身边。
    小男孩总是不善表达，他偷偷看一眼江卿久，小声道，“大哥，你没事儿吧？”
    方才还振振有词的李美凤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
    她也不知道她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江卿久。
    她双唇颤得更加厉害，不敢正眼再看江卿久，一个朴素的妇女孤零零地站在医院里，就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
    江卿久是真的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
    他低头看着手机，以此缓解尴尬。
    他给陆影川发的好友申请还没有通过。
    网上关于陆影川的负面新闻仍是吵个没完。
    陆氏企业的市值一个下午蒸发了不知道多少亿。
    陆氏企业的公关部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谣言被传得满天飞，变形的也越来越夸张，什么陆影川欺负老年人，陆影川打死老年人，陆影川潜在杀人犯，什么谣言都出来了。
    更有甚者拿着之前公安部发的追讨嫌疑犯的画像。
    和陆影川的画像进行对比。
    怀疑陆影川就是这个逃犯，纷纷@警察来抓人。
    到最后还衍生出来了陆家权势滔天，上下买通各路法院人马，包庇杀人犯陆影川在外逍遥。
    江卿久并非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
    他让弟妹照顾好父母别乱跑，自己则拿着手机走到医院角落。
    点开微博。
    @江卿久：倒下的人是我生理学上的父亲，人是和我发生争执时出的事，和其余人无关。问题在我，有事儿冲我来，造谣违法望周知。
    配图是一张网友截图的直播画面。
    画面里江仁杰倒在地上，江卿久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江卿久明白他这样的微博又会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他现在已经无所谓也不在乎这些了。
    他平静地卸除微博，关掉手机。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
    江卿久低头去看，是微信好友通过的申请，是陆影川的消息。
    他猜，陆影川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微博。不然不至于才一发微博，陆影川这边就立马通过了他的微信好友申请。
    陆影川那边很快就发来了消息。
    -你疯了？
    是陆影川很少用的很正经的语调。
    站在陆影川的视角看来，他替江卿久背了锅。
    在他没有掌握对江卿久足够有利的证据前，江卿久就不应该跳出来。
    他身后有陆氏为他站台，网友到底不敢怎么办他。
    江卿久就不一样了，他普通人一个，被网友骂成筛子骂到跳楼简直太正常不过。
    江卿久平静地回复陆影川的消息。
    -是你疯了。
    陆影川用的疑问句。
    他直接用的是肯定句。
    陆影川还在试探问他是不是疯了。
    他直接定性陆影川已经得了失心疯。
    江卿久觉得，陆影川今天做的这事儿，就和用肉身帮他扛炸弹一样。
    陆影川虽是为了他好，但却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陆影川又被江卿久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句。
    可默不作声地撇撇嘴。
    但他真的不觉得他疯了，他当时那么做就是保护江卿久最直接的办法。
    他才没疯，疯的是现在跳出来的江卿久。
    陆影川想是这么想，但却不敢直说。
    他犹豫着要不要问问江卿久关于江卿久父亲的事儿，为什么他上辈子都不知道江卿久有这样的父亲，更不知道江卿久和他父亲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儿，以至于他父亲会晕倒进急救室。
    陆影川的消息还没发出。
    江卿久的消息又来了。
    江卿久：为什么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加我微信？
    陆影川在江卿久面前最不擅长撒谎，
    尤其是现在，他猜不出江卿久情绪时。
    陆影川坦诚。
    陆影川：怕你离我太近，被人非议，说闲话。
    他因为直播的事儿名声已经臭了。
    他不能再让江卿久靠近他，坏了江卿久的名声。
    江卿久：？
    江卿久：你自己看看你在说什么。
    江卿久：你自己说你不是疯了。
    陆影川盯着这条消息还反应了会儿。
    哦，反应过来了。
    之前的事儿发生的太突然了，连带着他妈他家里的公关团队，乱七八糟一堆人一起把他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吵得他一个脑袋十个大。
    他一时忘了微信是个私人工具。
    他和江卿久在里面说话不会被其他网友看见。
    不会存在有人非议江卿久的情况。
    刚才还认定自己没疯，疯的是江卿久的陆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