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缚柔走到了林昼卧室门口，隔着门，她听见了林昼压抑的哭泣声。
    江缚柔敲了敲门。
    里面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片刻，门开了。
    18岁的林昼扎着高高马尾，整个人比9岁时候漂亮了许多，不变的，还是那双大大的，茫然的，眼睛。
    “你……你是谁？”
    江缚柔，“你不记得我了？你9岁时候，我们见过呢。”
    林昼想了很久，恍然大悟，“啊……你是那个天使！”
    江缚柔伸手，温柔的擦掉了林昼的眼泪。
    “在哭什么？”
    林昼的眼泪默默的往下流淌，“没什么。”
    江缚柔从空气里抽出来纸巾，再次温柔的擦拭掉眼泪。
    “高考志愿，是不想报师范专业吗？”
    林昼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江缚柔笑了笑，“嗯，我知道。”
    在察觉到对方是个熟人以后，林昼微不可见的松弛了下来。
    “但是，我妈坚持让我报师范。”
    江缚柔笑，“那你自己想报什么？”
    林昼思索片刻，“想报动物科学、宠物营养学、宠物护理这类的专业。”
    江缚柔点头，“都是和宠物相关的。”
    “对，等将来有机会，想开一个宠物店。”
    “为什么想开宠物店？”
    “我很喜欢猫猫狗狗这些小动物，我照顾它们，会觉得非常治愈。”林昼顿了顿，“我想，如果工作可以和自己的喜好相结合，那会变成一份很快乐的工作。”
    江缚柔伸手捉住了林昼的手腕，直直的看着林昼。
    “那你，就去报你说的那些专业吧。”
    林昼愣住，“可以吗？妈妈会不高兴的。”
    江缚柔认真道，“难道你将来真的要去从事一份你不喜欢的工作吗？从你的20岁到暮暮垂年？”
    林昼犹豫了，“我不想。”
    江缚柔将林昼推进卧室，压着她坐到了电脑前。
    “现在填报。”
    林昼慌乱无措，“妈妈回来看到会生气的。并且，她还是会让我改回她要求的专业。”
    江缚柔思考，“有道理。”
    “那这样，你先按照你妈妈要求的填，在最后一天晚上，你把志愿改成你自己喜欢的。”
    林昼呆住，“这样吗？会不会太冒险了？妈妈发现了怎么办？”
    江缚柔掰过林昼的脸，双目对视。
    “所以，林昼，你难道要一辈子都受控于你的妈妈吗？等到青春不再，垂垂老矣，你还要因为妈妈是否生气而心惊胆战？你好好想想吧。”
    林昼沉默片刻，眼色渐渐坚定，“对！我不能一辈子这样！我要活我自己！”
    江缚柔眼里浮现笑意，“那好，三天后的凌晨，我在楼下等你。如果你来见我，我会有礼物送给你。”
    林昼，“好。”
    太阳东升西落，经历了三个循环。
    月色如水，江缚柔站在树下，静静地等待着。
    12点5分，有消瘦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从楼梯走了下来。
    林昼喘着粗气，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刚刚我在最后10分钟，把志愿都改了！”
    江缚柔牵起林昼的手，往小区外走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林昼的家，江缚柔松开了牵着的手。
    “感受如何？”
    林昼浑身都在发颤，“很兴奋！也很开心！”
    远处，一群少年少女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他们欢快的呼喊声在风中飘荡。
    心中的热血翻涌，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冲破桎梏，林昼也跟着大喊起来，“啊——！我好开心啊！！！！我要做自己啊！！！！！”
    江缚柔从未看过这样恣意张扬的林昼，她想，这世上哪有所谓的老实人呢？不过是有人选择将真实的自己深深藏起罢了。
    江缚柔伸出手，掌心躺着一张绿色的卡，“答应你的，送给你的礼物。”
    她接过来一看，“宠物美容课程？”
    “嗯，1v1教学，随到随学。你的梦想，我应该助一份力。”
    林昼没听明白，“我的梦想你应该助一份力？你为什么应该助一份力？”
    还没来得及等到回答，林昼的视线渐渐模糊，那个女人也渐渐消散。
    当天光大亮的那一刻，林昼悠悠转醒。她想，真是把江缚柔当救世主了，居然会做这种梦。到最后两人也没有在梦里缠绵，所以，应该是她主动梦到的吧？应该不是江缚柔在入梦？不然，让江缚柔看到她那么狼狈的回忆，怪难为情的。
    梦里的情绪太过强烈，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从梦境抽离，回到现实生活中。
    她拿起手机，看到江缚柔在一个小时前给自己发了消息。
    点开对话框的瞬间，她的呼吸停滞了。
    【给你报了宠物美容课程，1v1，随到随学。这个是vip学员链接，记得提交一下信息。】
    下方还有一条语音。
    林昼点开语音，江缚柔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一片羽毛落在她的心上。
    “以后，我们再一起开家宠物店。”
    林昼怔住。
    然后，鼻腔渐渐发酸。
    原来，那些深埋心底的种子，真的会有人记得为它浇水。
    第32章 32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
    眼眶湿润,林昼笑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哭。
    她又听了一遍江缚柔的语音，然后回复信息，
    【你入我梦了呀？】
    对面几乎秒回,【嗯。】
    林昼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包。
    对面问道,【怎么会梦到以前的事？】
    林昼正在打字的动作停了停。
    因为昨天夜晚回到家,妈妈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
    昨晚,妈妈打电话过来，“你最近怎么周末都不回家了？”
    林昼其实很抗拒接妈妈的电话,只有指责,哪怕是关心,也是披着关心外衣的指责。
    她支支吾吾道,“最近工作比较忙,加班了。”
    果然,妈妈嗓门陡然提高，“你那个破工作有什么好忙的？待遇不行，也不稳定。说了几遍了让你辞职专心备考也不辞，怎么着家里养你一两年还能养不起吗？”
    林昼心里默默的反驳着。
    ——家里当然养得起她，爸妈好歹都是有编制的稳定工作，甚至于爸爸后来还当了小领导,怎么会养不起她呢。
    可是,这种养她，是以剥夺她个人意志为前提，需要她无条件听妈妈的话。
    并且，因为消费观念的不同,林昼点外卖吃都是原罪，被妈妈天天念叨浪费钱。
    所谓的养她，不过是养她一日三餐罢了,其他的，一概没有。
    林昼其实也很困惑，她的家庭，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还算小康家庭吧？那是怎么能把日子过得这么拮据的？
    这种养法，她宁愿自己出来上这个所谓的破工作。
    林昼沉默着，不说话。
    对面，被林昼的沉默给惹恼了，语气也渐渐带上了不耐烦。
    “跟你说的，你听见没？赶紧把你那工作辞了，专心备考。最好搬回家住，这样，方便妈妈照顾你。”
    林昼心头一股无名火，但是她习惯了妈妈的指责和命令，她只是含糊道，“我再看看。”
    电话那头缓了缓，似乎是意识到女儿长大了，刻意放缓了语气。
    “妈妈这都是为了你好呀！等再过几年，你会明白妈妈的苦衷的。”
    林昼，“嗯。”
    电话那边语气越来越轻柔
    ，似是商量，说的却不是商量的内容。
    “这样，你明天就去办理离职手续，然后在家看几天书，等周六上午，我和你爸不上班了，都去帮你把东西搬回来。你以后，就安心在家里备考。吃喝都不用你操心。”
    林昼犹豫很久，想拒绝，可是常年习惯的妥协，让她开不了这个口。
    她含糊道，“过段时间再说。我要准备睡觉了，挂了。”不等对面说话，赶紧挂了电话。
    *
    从回忆中抽离，林昼笑了一下。
    昨晚，真应该当场就拒绝妈妈的。
    梦里，她篡改志愿那一瞬间的爽感，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她都头皮发麻。
    或许，拒绝，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林昼回复江缚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梦到小时候了，可能有回忆到小时候吧。】
    江缚柔，【嗯。】
    几秒钟后，江缚柔又道，【起床了没，今天我送你去上班。】
    林昼，【……啊？？？？】
    江缚柔怎么突然想起来送她上班？
    【都练了几天车了，正式上路看看吧？】
    看着信息，林昼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林昼，【好！20分钟后我下来找你！】
    *
    林昼一路忐忑，原本30分钟的路程，花了50分钟，终于来到了公司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