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输入小说名 可以少字但不要错字

膝盖之上(Over the knee) 娇淫青春之放纵 下厨房

第163章

      长时间输液导致的皮肤肿胀,有所好转,疼痛应该也减轻了一些。
    接下来该涂药膏。
    用于防止静脉炎的药膏在他掌心化开, 再被小心翼翼地揉进病人的皮肤。
    他尽可能将动作放轻, 免得惊扰来之不易的睡眠。
    忽然间,病人的身体动了动。
    紧接着,发白的唇瓣间, 溢出一声呢喃的呓语。
    在已过去的日子里,对饱受疼痛折磨、鲜少拥有安稳睡眠的病人来说,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幕,家属早该习惯了。
    可这一瞬间,傅呈钧的动作却蓦地僵住了。
    连带着胸膛里沉闷的心跳,好像也漏了一拍。
    黯淡光线静静地淌过伶仃无助的病容。
    灯下无端僵住的男人, 过了好几秒, 才分辨出那声呓语的内容。
    是一声含混不清、因疼痛而生的呜咽。
    不是任何人的名字。
    又过了几秒,傅呈钧也反应过来,那份让自己的心跳骤然失速的惊惶是什么。
    是他在害怕。
    生平第一次, 他竟害怕听见嘉嘉在梦中呼唤。
    直到那声呜咽再度响起,伴着声音微弱的哀鸣:“疼……手臂好疼。”
    男人才彻底从静默的仓皇中抽离出来,像往常那样将疼到颤栗的病人揽进怀里。
    只是原本习以为常的动作,在今晚却多了几分滞涩。
    他低声问:“因为药膏吗?”
    怀中人的意识依然混沌不清,没有回答,只顾着说疼。
    傅呈钧只能凭直觉和经验做判断。
    “医生说药膏的刺激性不强,应该不会痛。”他说,“是血管还在疼吗?”
    “冰敷可以止痛,等涂完药膏,再继续给你冰敷,好不好?很快就涂完了。”
    意识昏沉的病人始终没有回答,大约是被熟悉的声音和气息捕获了,本能地往他怀里蜷进去。
    傅呈钧听着那一声声满含痛苦的哀鸣,愈发加快了手头涂药的动作。
    在程其勋出现后,嘉嘉开始愿意喊疼了。
    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
    他想。
    唯有哀泣盘旋的空气静得令人发慌。
    所以傅呈钧一边给怀中人涂药,一边对他解释:“这是化疗后用来保护血管的药膏,如果不及时涂,血管就有可能损伤。”
    损伤的血管会凸起,甚至发黑,在皮肤表面留下蜿蜒如刺青的可怖痕迹。
    会让手臂变得很不好看。
    傅呈钧涂完药,重新拿起冰袋。
    垂眸看见怀里那张潮湿昏沉的面孔时,有片刻的怔忡,又低声补充:“你已经涂过药了,不用担心血管损伤。”
    嘉嘉肯定不希望自己的手臂皮肤变得很难看。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即使未来病治好了,他恐怕也会很不高兴。
    他总是自恋的,喜欢自己好看的样子。
    傅呈钧想,他多少是了解兰又嘉的。
    毕竟一起度过了三年时光。
    他曾以为自己是了解兰又嘉的。
    他了解得太少太少。
    又怎么能奢望叩开灵魂的门。
    浓黑的寂夜无声地倾覆下来。
    冰袋轻贴着昏睡病人灼烫的手臂,渐渐抚平了他眉宇间的痛意。
    也将男人的掌心浸得一片冰冷。
    这一晚,傅呈钧始终在想,药膏有没有用够量?是不是真的有用?
    他不想以后的嘉嘉因为难看的瘢痕掉眼泪。
    他尽可能将目光放在未来。
    可从这天开始,往后的每个日子里,过去竟都一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曾经视作平常的生活点滴,忽然被撕开了由时间酿就的血肉,露出隐藏其中的,冰凉的骨头。
    兰又嘉的身体对化疗药物的反应很大,从治疗结束的第二天起,就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极度痛苦的状态。
    化疗药物在灭杀癌细胞的同时,也破坏了体内正常细胞的运转秩序,呕吐和疼痛已是家常便饭,更危险的是骨髓抑制和肝肾功能损伤,因此需要随时监控身体各项指标的变化。
    傅呈钧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他,用那个让他本能觉得安心的怀抱,陪伴他度过了各种各样的检查,为那具饱受折磨的躯体,带来一点温暖与慰藉。
    可有时候,连怀抱都会带来痛苦。
    骨髓抑制会导致白细胞和血小板减少,身体免疫力急剧降低,极易引发感染,这时候必须使用药物提升体内白细胞和血小板的水平。
    在打升白针之前,傅呈钧听医生说过,这种针剂有可能会导致身体疼痛。
    所以打针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兰又嘉,想陪对方熬过疼痛。
    而在药物注入体内之后,不断颤栗的怀中人却第一次,挣扎着、抗拒着推开了他的怀抱。
    他哭着喊:“别碰我!疼……”
    傅呈钧只能松开手,甚至仓皇地后退了一步。
    他怔怔看着那道独自蜷缩在病床里,痛得发抖的身影。
    病房里的陆医生说过:“肌肉和骨头疼痛是非常常见的副作用。”
    病房外的程其勋则说:“打完升白以后,全身都会疼,别去碰他,触碰会让身体更疼。”
    这是傅呈钧和这个人的第一次对话。
    关于一种医生和家属很难真切想象的疼痛。
    这个十年前就出现在兰又嘉生命里的心理医生,如今也成了需要做化疗的癌症病人。
    他昨天就打了同样的针。
    傅呈钧的目光始终落在病房里那道孤零零的颤抖身影上。
    他缄默地听着,然后问:“是什么程度的疼痛?”
    “对一般人来说,是勉强可以忍受的程度。”程其勋说,“不需要打止痛针。”
    但对兰又嘉而言,这已经是很强烈的痛苦。
    他们都知道兰又嘉怕疼。
    他比一般人更怕疼、怕苦,也不会做旁人习以为常的一些家务事,称得上是娇气。
    像是被很温柔地养大。
    生命中始终充满了爱与幸福。
    才会对鲜少尝到的苦痛那么敏感。
    蓦然间,傅呈钧意识到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那个同样忍受着病痛与治疗煎熬、面孔苍白清瘦的男人,沉声问:“他一直不知道你爱他?”
    分明是疑问句,却笃定得没有否认的余地。
    也的确得到了一句格外平静的承认:“他以为那是医生的怜悯。”
    怜悯是一种同爱很相像的东西。
    相像到足以向一个心智不够成熟的少年,解释年长之人倾尽所有的温柔呵护。
    但那并不是爱。
    不是兰又嘉一直以来苦苦追逐的,纯粹赤忱的爱。
    他甚至甘愿为这种爱,做出离经叛道的惊人之举。
    ——“因为,我想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
    傅呈钧始终不能忘记,三年前的平安夜里,那道掩映在漆黑鸦羽之下的雪亮目光,美丽又脆弱。
    也忘不掉那一刻自己的心情。
    他想,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没有被爱过?
    兰又嘉在相伴数年的心理医生那里,真的没有得到过能被坦然承认的爱。
    可在那之前呢?
    在他因为创伤后遗症遇到心理医生之前。
    在那场让美满家庭毁于旦夕的暴雨发生之前。
    傅呈钧说:“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父母,也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童年。”
    这个喑哑的陈述句里带着鲜明的疑问。
    而听的人目光里划过一丝复杂的叹息,仿佛在惊愕于他到今天才走到这扇门前。
    程其勋说:“兰又嘉的父母对他很好,他们一直很爱他。”
    “那为什么他会——”
    “会那么想要爱?”
    昔日的心理医生接过他的话,语气平静地说了下去。
    “人在极端痛苦的时候,大脑为了保护自己,潜意识会屏蔽和遗忘一些事,在医学上叫做选择性失忆。”
    “兰又嘉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父母,是因为他眼睁睁地目睹了某些事的发生,却没有及时察觉到异样,才会导致父母在暴雨中丧生。”
    “这个念头不断折磨着他,直到他的大脑开始遗忘。”
    “但他遗忘的不是痛苦,而是幸福。”
    “他忘掉了童年,忘掉了父母,忘掉了曾经得到的所有爱,才能勉强原谅自己害死他们的过错,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
    所以他的记忆里没有过幸福的气味。
    只剩绵延潮湿的痛苦。
    所以他想要爱。
    只想要爱。
    可那样的爱来得太晚。
    隔着玻璃,病床上的那道身影被疼痛折磨得战栗不止。
    站在窗外朝里凝视的男人,有很久都不能动作。
    夏日如此冰凉。
    冻结了陡然赤裸的骨头。
    升白针带来的全身疼痛持续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里,有许多时候,是程其勋陪兰又嘉度过。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存书签 返回po18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