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观察了一下对方。
    见人神色淡淡, 说话虽然没有言简意赅，却也还是平常的模样，眼睛也黑得无波无澜。
    应当…魔血欲念什么的，都好了吧？
    师仙俞依旧不是非常清楚，哪怕许知澜给他解释了一遍，也只明白那是个没办法救, 又闹心得如同入魔般严重的天生顽疾。
    不管怎样。
    这个毛病必定得捂得严严实实。
    且不说修真界怎么看待入魔一事，天幕里许知澜被天下修士围攻，就必定与此脱不开关系！
    哪怕如今修真界在天幕公布诸事之下不会再出现数万人围攻许知澜的情况。
    也难免不会有谁打算借此机会，动些别的什么手脚……
    还是得多加小心才行。
    回头也定要让仙医再好好诊治一番。
    师仙俞暗暗做下打算。
    不是不想和许知澜商量，主要对方正在控船，分心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他挺惜命的。
    一路无言。
    船载着二人破开层层笼罩在黄泉之上的阴雾。
    随着阴雾渐渐消失。
    正常的鬼界两岸也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除此之外，还有迎面而来的接引舟，舟上站在接引人，接引人用那男女老少皆有的重叠声线唱着：“黄泉之上渡亡人，接引舟下皆亡人……”
    师仙俞看了眼接引人的接引舟，再默默垂头扫了眼透明到看不出痕迹的复制品舟。
    有些心虚。
    但不多。
    船长得一样怎么了？鬼王娘娘做出来的时候可和接引舟不一样，是下水了才变成如今这模样的。
    师仙俞也做好会出现纠纷的准备。
    然而，接引人像是没看到他们似的，直接撑着舟，带着那听不清词的唱曲，与他们擦肩而过。
    黄泉水轻荡，涟漪一圈一圈，撞击上两艘轻舟。
    直到水面重归平静。
    师仙俞和许知澜和接引舟错开后，就飞快靠近了一处僻静的岸边。
    上岸后，又做贼似的把透明的聚魂草船也拉了上来。
    可不等他们把船收起。
    手上一空，水面一静，就再也摸不到任何东西。
    不管是灵力还是神识扫视，皆空无一物。
    ……
    二人沉默对视，也没有再强求。
    聚魂草船能把他们安然无恙带回岸边已是幸事。
    是离水才导致消失，或它本身也只能走到这，都不必再深究。
    总归，他们是完成目的了。
    师仙俞自知来的时候声势太过浩大，要想平安离开鬼界，肯定不能再作此打扮。
    可不管怎么伪装，孩子这个标志还是太过明显。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离开，还得再好好琢磨……
    “我想到了！”
    师仙俞高兴把孩子递到许知澜怀里。
    他从五六十个储物袋里来回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个，竹子编织的大书框！
    师仙俞试着把孩子放进去，哎，不大不小，刚刚好。
    仿佛就是特地为小乖而制！
    做完这些，他又把书框递给许知澜，让对方背上。
    “不错！很合适！”
    师仙俞围着许知澜转了一圈，忍不住点头再点头。
    他找了凡间普通书生的衣服，让许知澜换上。
    随后自个则是穿了身鬼里鬼气的法衣，又把头发都披散下来，甚至将鬼王娘娘送的那截头发别在衣服里。
    “从现在开始，你是误入鬼界的书生，而我，则是鬼王娘娘手下不太出名的女鬼。”
    师仙俞边给许知澜脸上涂涂抹抹，边继续说着：“我本来想把血肉鲜嫩的你献给鬼王娘娘，但没想到，一路上我们相爱了！我舍不得让你去死，便偷偷摸摸打算把你送回人间，哪怕路上再难再苦，也都坚持着……”
    许知澜看着小鱼那双越说越亮闪闪的眼睛，忍不住低头，亲在那眉间。
    “你……”
    师仙俞被打断思绪，有些不满，下意识扫了一圈，瞧瞧有没有人或鬼看到。
    这光天化日之下！
    怎么就忽然，亲过来了！
    他支支吾吾半晌，才严厉批评道：“你不要乱动！我才刚给你化好……”
    “小鱼太好看，我忍不住。”
    许知澜又亲过去。
    这次是在那微微挑起的眉上。
    “你正经点！给我好好忍着！”
    师仙俞哐哐捶了两拳头许知澜的胸口，他知道对方身体结实，不怕痛，力道也没收着。
    又把人推离远些。
    也不给对方涂抹了，拿出个镜子，先给自己化伪装。
    嘴里嘀咕着：“亲亲亲，给你亲出一嘴的粉！看你亲不亲！”
    许知澜当然还是想亲的。
    但眼看着小鱼涂粉的手越来越重，重到一张脸除了煞白就只剩下脸颊两团与嘴巴上那血一般的深深红色。
    他决定保持沉默。
    还是不要再招惹不开心的小鱼了，现在是怕小鱼亲过来。
    师仙俞越画越丑，越丑手就越抖，越抖就难免越丑。
    最后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镜子一扣，就看向一旁正整理发冠的许知澜。
    眼睛微微眯起来。
    不对劲！
    这假装忙碌的样子，他可熟了！
    师仙俞跳到许知澜面前，强迫对方看向自己。
    问道：“澜澜啊，我美不美？”
    ……
    “美。”
    许知澜想不出自己还能回答除这之外的任何答案。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他还特地忽略一切，只注视着小鱼依旧漂亮澄净的双眸。
    师仙俞左看右看，都没有从许知澜脸上看出不对。
    高兴在许知澜下巴处赏了一个吻。
    见那朱红的唇印留在上头，更是满意了，笑着宣布道：“这就是我女鬼小鱼留下的印记！”
    许知澜看着小鱼裂开血红的大口，笑得脸上的粉都干裂出道道痕迹。
    ……
    默默继续将视线盯向对方的眼睛。
    “许书生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满意我小鱼吗？”
    师仙俞边说，边睁大双眼，又踮起脚尖，把脸凑了过去。
    在许知澜的眼里看到映出自己那骇人模样，吓得差点往后摔去。
    救命！有鬼！好丑！
    “小心。”许知澜揽住师仙俞的腰，语气淡淡道：“小鱼……”
    “对！就是这个味！你跟我说，小鱼姑娘请自重！”
    师仙俞虽然挨自己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被许知澜那模样给吸引。
    飞快确定好这次要扮演的性格。
    只恨他不是写书人。
    不然必定要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人鬼情未了，绝对要比师父小时候给他说过的那什么倩倩幽魂更惊天动地！
    “小鱼姑娘请自重。”
    许知澜依旧神色淡淡，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感情。
    “好好！就这样！”
    师仙俞啪啪鼓掌，再亲了口许知澜的下颌一侧，随后又嘀咕起来。
    “次次都当女的没意思，这次我还是做男的吧！做个认不清自己是男是女的鬼！我也不用压着声音了，要多狂野就有多狂野！有病好，有病的鬼更精彩啊……”
    师仙俞沉迷在自己的人鬼情未了著作中，还不忘手上动作飞快给许知澜换了个模样。
    又特地留下那两个瞧着像是不情不愿挣扎中才出现的吻痕，最后拿出牵魂绳，分别绑在自己和许知澜手上。
    一切准备完毕。
    穿着妖艳裙子的男鬼小鱼带着他那冷心冷情的许书生，踏上了去往人间的艰难鬼路。
    “许书生，周围好多鬼，人家好怕啊！”
    师仙俞用原本的声音，做作无比开着口，还不停往背着书框的许知澜身边凑去。
    “小鱼公子请自重。”许知澜念出安排好的台词，并且躲闪。
    师仙俞双手扒拉住许知澜，语气幽怨道：“许书生你不是说你喜欢女子吗？如今我已经是女子，你睁开眼，瞧瞧我啊！”
    “小鱼公子请自重。”
    许知澜注意到周围聚集的鬼物越来越多，默默叹了口气，继续念自己唯一的台词。
    ……
    “那边在做什么？”
    “是人！好香！”
    “别过去，那女…男鬼阴险厉害的很，靠太近的，都被他杀得鬼气都不剩。”
    “所以一人一鬼在干嘛？”
    “不知道啊！”
    “看起来脑子有点问题，算了，别靠太近，听说吃太多这样的鬼，也会变不正常。”
    “我不想变得不男不女……”
    “我觉得我身上十八只手挺好看的。”
    “人好香，我还是想试试！”
    试试就逝世。
    师仙俞送走一堆不长眼的鬼物，演够他们惊天动地的爱情，又等不到其他鬼过来再试，便打算他那拉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许书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