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衍看着她，一时陷入沉默。
    真的挺奇怪的。
    外面有人为了往上爬，想法设法靠近他，为的就是能在他身上获得好处。
    而他无条件的愿意主动去给沈岁柔那些东西，她反而不想接受。
    当初她想进娱乐圈的时候，想方设法求他当自己的背景。
    现在他愿意当她靠山了，她又总是什么都不说，反而总想自己去独立面对。
    还有尹黛的事情。
    每每一提到这个，无论他们为什么争吵，他总是理亏的那个。
    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不知道还要怎么说，她才会没那么不安。
    于是那天晚上，沈岁柔说完那些话，就自己洗澡睡觉去了。
    她等了很久，宋沉衍都没有上来。
    又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大概是真要下雨了，时不时有闪电划过夜空，把墙壁上的光影打碎。
    楼下很安静，宋沉衍好像也没走。
    就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独自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沈岁柔起来的时候，客厅空荡荡的，宋沉衍已经不在家里了。
    她拿起手机想给他发消息，盯着屏幕半天，最后什么都没有发出去。
    没有工作要忙，加上吵了一架，她暂时也不想再去酒局了。
    打算这一天都闷在家里，全然当做放松心情。
    但今天也很奇怪，找她的人，都挤在一个时间段了。
    周恬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人还在剧组，电话先打了过来。
    “你别跟我说没事儿，娱乐圈这种地方更新换代特别快，但凡老演员要是长时间不露脸，同样很快也会被大众遗忘，更别说是你这样的新人。”
    “我知道，所以我也在努力争取机会。”
    “可宋岳庭不是断你资源么，靠你自己，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短时间内，又被突然打击一次。
    沈岁柔闭上眼，彻底不想说话了。
    “要不你听我的，转行当演员吧？我在横镇人脉多，宋岳庭可不一定管得到。”
    虽说商界跟演艺圈本质上不是同个圈层，但同样涉及资本。
    一旦涉及资本，就不一定能躲得掉宋氏。
    沈岁柔不想把周恬扯进来，半开玩笑说：“算了，我演技这么烂，带资进组别人都不一定要我。”
    “怕什么，有我罩着你呢。只要你想，随时找我知道了吗？”
    周恬也是好意，但沈岁柔有自己的想法。
    怕她生气，特意哄了她几句。
    然后又聊了些别的，那头要开工，电话也就挂了。
    沈岁柔本来想出门的，没一会儿，又接到了池屿的来电。
    两人虽然不怎么联系了，但上网的时候，还是总能刷到他的讯息。
    因为巡演还没完成，池屿待在外地也已经大半个月。
    也是听清哥说到了沈岁柔的近况，他放心不下，打电话过来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从她出道至今，一路走来，池屿已经默默给过她太多支持。
    她连周恬都不想拖累，何况是池屿。
    他有大好前程，明媚灿烂的星途，但如果她要是接受了他的帮助，引起宋岳庭的不快。
    到时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沈岁柔绝对是最后悔的那个人。
    所以那通电话的末尾，她还是婉拒了他。
    关掉手机，她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
    因为外面下雨的缘故，天色看起来有些暗。
    沈岁柔搓着眼睛坐起身，把关机的手机打开，习惯性地想看宋沉衍发了什么。但对话框里，并没有消息弹出来。
    她突然想起，他们昨晚吵架了。
    其实她明白宋沉衍的意思，不过是想护着她，不让她在外面受委屈。
    但她拒绝了他的好意，所以大概对方也在生她的气。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一个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相互退让的过程。
    但他们和好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宋沉衍在让着她。
    几乎每次争执过后，也是他主动来哄沈岁柔。
    这样不对。
    感情里，所有事情都应该是相互的。
    沈岁柔想了想，决定这次换她来主动沟通。
    于是很快收拾了点东西，拿着伞，打车去了医院。
    以前经常去医院蹲点堵人，宋沉衍的值班时间，她还是清楚的。
    只是刚在医院门口下车，忽然就看到宋沉衍的黑武士宾利从旁边开出去。
    而他旁边的副驾上，坐着难得素颜的尹黛。
    下雨天周围都是撑伞的行人，许是没注意到她，宋沉衍视线都没往这边落过。
    这瞬间，沈岁柔又被那种无形的后怕给网住。
    她真的受不了。
    受不了尹黛出现在宋沉衍的身边，不管其中有什么纠葛，还是出于任何原因。
    眼见着车已经开远了，她还在路边空洞地发愣。
    忽然回过神，她颤着手拨了宋沉衍的电话，那边刚一接通，还没等对方出声，沈岁柔直接问到：“你去哪里？”
    她语调冷硬，几乎是质问的语气。
    宋沉衍听出她话里有情绪，没跟她计较，语气如常地回答：“回一趟宋公馆。”
    “一个人？”
    “还有vinasha.”
    对方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沈岁柔的心，还是往下沉了沉。
    “你带她回去，因为什么事？”
    尹黛就在旁边，瞥了眼通话界面，忽然笑道：“沈小姐查岗还挺专业，不懂的，还以为是在审问犯人呢。”
    嘲讽得过于明显，沈岁柔声音也冷了下来，“是啊，像审问犯人又怎么样？宋沉衍他乐意，你看他说什么了吗？”
    宋沉衍本人就在旁边听着，没有多余的反应。
    “呵，随便你吧。”尹黛也不跟她争论，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偏开头不再搭话。
    宋沉衍目视前方，对沈岁柔说：“不用担心什么，我处理好事情就回去。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昨天两人的争吵，仿佛历历在目。
    他指的是什么，沈岁柔很快在心里有了答案。
    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焦灼，不要怀疑，一定要再信他一次。
    于是深呼吸，撑着伞走在雨里，轻声地说：
    “好，我等你。”
    第381章
    污浊泥
    入夜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窗前有棵树苗是二十多年前栽的，如今也已遮天蔽日，茂盛得令人看不见雨幕。
    宋岳庭背着手临窗而立，目光望着外面长廊上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两道身影，手心里的翡翠太极球缓慢转动，碰撞出冰冷沉重的声音。
    “庭爷，从医院被带走的人目前还没找到，我们的人把附近都翻遍了，依旧没任何消息。”
    已入中年的董助站在宋岳庭身后，微微低头弓着腰，身上西装紧绷着，双手交握，面色复杂。
    “不用找了。”
    宋岳庭闭了闭眼，转过身来，背后闪电倏然乍亮，“你先出去吧，这件事已经不用管了。”
    董助闻言，表情大变，“是我办事不利，还请您……”
    “滚出去。”
    “……是。”
    中年人不敢抬头，提着口气匆匆转身退下。
    刚走到门边，宋沉衍领着尹黛推门而入，与他对视一眼，中年男人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躬身叫了句“少爷”。
    宋沉衍不予理会，冷淡地移开视线，从他旁边擦肩而过。
    中年男人憋着呼吸，白着张脸迅速离去。
    书房宽阔，黄梨木的书架与柜子都是上个朝代的古董，在昏暗的雨夜里，依然随着灯光泛着一层清亮的原木色泽。
    “来了啊。”宋岳庭瞥了对面的两人一眼，踱步走回书桌前，缓慢坐下。
    宋沉衍隔着桌面站定，注视着自己的父亲，把一沓纸张放到桌前，“这么晚了，您还让李叔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自然是公司的事情。”宋岳庭扫过他放下的东西，盘着太极球，微抬起头，“反倒是你，平日请你都不来，今天下着雨还特意大老远跑一趟。难不成，就是为了给我这几张纸？”
    他目光凌厉，多年商界里厮杀，眼神自带着一种威慑。
    宋沉衍没有否认，迎着他的视线，不紧不慢道：“不管是什么，难道您不应该先过目么？”
    白光惊亮室内，雷声轰隆压过。
    父子两人面对着面，亮光刺目，谁也没有移动视线。
    宋岳庭搭着扶手坐在那里，冷眼望着自己的儿子，无意去动桌面那几页纸张。
    宋沉衍等了片刻，面不改色地抬手，将桌上的纸张尽数翻过。
    那是一份崭新的鉴定报告。
    与之前他和沈岁柔在医院里看到的，是同样的一种鉴定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