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沅没立即回答，视线落在栖迟身上，像是在认真看着什么，神情十分严肃。
    这副反应让苍浔觉得有些奇怪，偏头看向栖迟，只见她半垂着眼，面上带着一丝无奈。
    良久，临沅笑了，“缓缓，你已成神。”
    说完，临嫣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娘，您怎么跑这来了。”
    临嫣小跑过来，“缓缓！”
    栖迟笑了笑，“嫣嫣，你快带沅姨回去歇息吧。”
    “晚点我再来找你！”
    扔下一句话，临嫣便扶着临沅回去了。
    苍浔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想到方才的话，“祭酒这是何意？”
    栖迟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不想见到她。”
    “苍浔，半神之说，源于沅姨。可是，我不喜欢。”
    记忆之初，临沅便常常同她说，她是半神，与常人都不一样，要时刻谨记身上的责任，护佑苍生。
    可她从来不这么认为，她只想做她自己，只想听从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随着成长，她还是主动背负起那些所谓的责任。
    再后来，面对临沅时，她总会想起幼时一听到半神二字就不满，想要逃避的样子。
    有时候也会想，若是没有那些话，没有神君之称，她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成为什么样的人。
    经过上古之行后，她忽然觉得，似乎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等来到望归山时，栖迟才惊觉一件事。
    “又把虹归和小白忘了。”她道。
    苍浔轻笑一声，“无妨，在外人眼里，我们还在南部。”
    栖迟瞥了一眼苍浔，“可我想去问问虹归，你还做了什么事。”
    苍浔面上的笑意僵住一瞬，讨好道：“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她闷哼一声，“你惯会挑想说的事说，我要听那些你不想说的。”
    苍浔无奈地笑了，“好，回去后一定带你去寻他。”
    至于是他先见到虹归，还是让栖迟先见到虹归，这就说不准了。
    进入人界后，栖迟明显察觉到此界内的万物之力流转好了许多。
    “看来还是有效的。”苍浔道。
    栖迟：“嗯？”
    “大泽学宫有派夫子过来，进行教学。”苍浔解释道，“四族也均有派人前来。”
    “原来是这样。”
    雾外山已完成了重建，但连绵不断的群山现下只剩余几座山峰，没了当初水墨山水画的模样。
    高山不在，浓雾消散。
    栖迟看着下方建在一片山地上的主阁，颇有些不习惯。
    “这样也好，免得来往间多有不便。”苍浔道。
    “当时我连飞行都做不到，都未曾觉得不便……”说着，看到苍浔眼底戏谑中又带着一丝玩味的眼神，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是在说师尊吧？依照如今的雾外山，没了群山遮挡，师尊确实难以躲着偷闲。”
    “知我者，莫过缓缓也。”苍浔道。
    正说着，下方传来一声暴怒。
    “你俩怎的一回来就编排我！”
    回到重山，栖迟惊奇地发现此处居然未受到当日大战波及，不过已不再藏身山群之后，而是直直暴露眼前。
    “你们的东西都还留着，没动过。”北辰道。
    三人落至栖迟先前所住的小院内，如同以前一样，自然而然地在椅子上坐下。
    苍浔拿出茶水糕点，摆在桌面上。
    “如今情况如何？”栖迟拿起一块糕点，边吃边问道。
    “倒也没什么特别之事。”北辰想了一会，才开口，“雾外山已恢复往日模样，原本各个宗门都已回去，但在中天派了夫子过来后，便又让各家长老、徒弟前来学习。前山都没有过一日消停，日日都热闹得很。”
    “这不是挺好的。”栖迟道。
    “好是好，就是现在一个个都铆足了劲，仿佛感觉不到疲惫。”
    院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栖迟偏头望去，只见宋期声一袭红衣，手里拿着一把白玉扇，信步走来。
    “你怎的过来了？”栖迟问，她明明没有告知任何人，碰到北辰也只是意外。
    “山主让我来寻仙尊回去。”宋期声道，“没想到竟听到了你的声音，还以为是我幻听了。”
    宋期声寻了位置坐下，语气仍是从前那般熟稔，“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有些事要办，不便惹人注意。”栖迟回道。
    听到这话，宋期声和北辰面色皆是一变。
    北辰：“人界可是出事了？”
    “没事，只是一些小事而已。”栖迟道。
    北辰面上的担忧并未褪下，眼神中带着怀疑。
    “真的没事，如今人界封印完好，暗族无法再入侵人界。”苍浔补充道。
    北辰这才放下心。
    “没事就好。”宋期声摇着折扇，恢复了原本那副闲情逸致的模样。
    “不是要来寻我师尊，怎的也在这歇下了？”栖迟打趣道。
    宋期声面露苦色，“我已是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你是不知道，每次当我提出要去休息，他们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唉，明摆着说，我这副模样，怎么好意思休息！”
    栖迟笑出声，“谁让你之前都懒散惯了？”
    “我又不追求什么，活着，本就该好好享乐。”宋期声道，说着，手中折扇合起来，“更可怕的是，我那父亲都来寻我了！”
    “寻你作甚？”
    “让我回去当宋家少主！”
    栖迟看着宋期声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笑得更大声了，“那你就没想过回去？”
    宋期声颇有些无奈，继续道：“与其回宋家，还不如在这和这群人拼死拼活地修炼。”
    几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北辰似是想到什么，对栖迟说道：“你绝对想不到，你们这一代弟子中，如今修为最高的是谁？”
    “是谁？”栖迟配合地问道。
    “是叶盏萤。”
    虽早有猜测，但听到答案时，栖迟还是有些意外，“真是盏萤师姐？”
    “她跟着鬼族学习了几日后，剑道、医道上都突飞猛进，如今谁都比不上她。”
    栖迟看向苍浔，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
    “是我输了。”苍浔轻声道。
    “什么输了？”北辰不解。
    “我俩曾打过赌，这一代弟子中，谁最先前往外界。”栖迟道。
    “原来是这样。”
    “鬼族本就有一套适合医修的修炼之法，碰上盏萤师姐，再合适不过了。”栖迟是真的为叶盏萤感到高兴。
    想到鬼族的那套修炼法，栖迟不得不又想到另一人。
    “怀夕呢？她可跟着鬼族学过？”她问道。
    北辰面上的笑意尽数褪去，眼底闪过一丝悲伤。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学了一日，便回去了。”
    “为何？”
    “老谷主，去世了。”
    栖迟手里的糕点掉到地上，“什么？”
    “你们离开后没几日，鬼族大夫便帮着解决之前噬虫引一事，待敲定解决之法后，怀夕回了百药谷。”
    “等再有消息，便是怀老谷主已经去世了。”
    “听闻，老谷主是得知人界无事后，便感大限将至。怀夕想用某种办法，为老谷主延缓寿命，但被老谷主拒绝了。”北辰道。
    栖迟知道，怀夕是想给老谷主服用九转还魂丹。
    而老谷主会拒绝，也在她预料之中。
    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苍浔看到栖迟神情，便知晓她内心定是不好受。
    他坐到她身旁，为她擦着手指，“人界危机解除，怀夕也已成长，足以撑起百药谷，老谷主离开时，定是没有任何遗憾了。”
    北辰也继续开口道：“老谷主走得那日，吃下了一大碗药膳，还传信给各个掌门，希望多加照顾怀夕。”
    栖迟扯了扯嘴角，叹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随后，她偏头靠近苍浔，“我想去百药谷看看怀夕。”
    “好。”苍浔应下。
    周身的氛围急转直下，宋期声虽也觉得难过，但并不希望栖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沉浸在这般情绪中。他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一事。